拆迁赔偿是怎么计算的,为什么会有人获赔几十套房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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拆迁赔偿是怎么计算的,为什么会有人获赔几十套房?

开庭前夕,当事人吴丽一脸憔悴,望着我苦笑道,[要不我们领个结婚证吧。按说我都能做你丈母娘了,现在除了你我,又有谁会在乎呢。]我知道她在开玩笑,[早知道会落到这步田地,真还不如找个男人领证好了。」

前言

这两年,因着拆迁,曾经一片死寂的导村(化名)忽然就热闹了起来。

在外务工的青年男女都回来了,个个热情似火;四下里一片狼藉,垃圾成堆,一座座平房前,每天站着各种百爪挠心的人;有人昼夜不停加班加点,连地基都没挖,就直接开始盖楼。

我因接了一个涉嫌敲诈勒索的案子,去了几次,长了不少见识。

第一次去,便遇上一位70多岁的奶奶,笑眯眯的,没了牙,“小伙子,有对象没?没有给你找一个。”一个素不相识的人,开口就说要介绍对象,这让我非常好奇,“是您孙女还是……?”

老奶奶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,拿起挂在脖子上的老人机,“给,把你的号码存上去。”我婉拒了。

“那你觉得我怎么样?我也在找结婚对象。”老人不依不饶,忽然这么说,我以为遇上了疯子,赶紧抬腿快步离开,从村头走到村尾都不敢回头。边走还边被路边几位聊天的大妈“搭讪”——她们看了我几眼,也开口问,“小伙子,有对象没?”

我吓坏了。

据我的当事人吴丽回忆,导村也曾算是宁静祥和、日子悠闲自在的,“我们那边的人很会生活,日子能对付着过,就不去找罪受,钱多钱少无所谓。每家每户都有个菜园子,河滩边上的香瓜不知是谁种的,过路的人都能随意摘了吃。”吴丽刚满50岁,她说经过这次波折,她也“妥协了”。开庭前夕,她一脸憔悴,望着我苦笑道,“要不我们领个结婚证吧?按说我都能做你丈母娘了,可现在除了你我,又有谁会在乎呢。”

我知道吴丽在开玩笑,“早知道会落到这步田地,你真还不如找个男人领证好了。”

如今的村里,早已看不到任何绿色植被,到处都是黄土以及废旧家具。虽然还住着人家,却都不像是在过日子,感觉更像是所有人合力攥住一个大筹码,找准机会下注,赢了马上就走。

导村的世界,显然是乱套了。

1

吴丽告诉我,确定拆迁的消息一出,村民全部如梦初醒。被生活盘算了大半辈子,终于有机会挺起腰杆盘算生活了。导村不再有生命更迭、沧海桑田的伤感,先前的喜怒哀乐好像都变成了皆大欢喜,人人腰杆都挺得直直的,就算是拾荒的老人,都哼着小曲。

异类还是有的,第一个抗议的声音就来自吴丽,“谈不拢。我和先生青梅竹马,除了旅游,他没离开过这片土地。门前是他亲手种的葡萄树,只剩枯藤了,以往只要春天一来,就能生出绿芽,现在都4月了,村里的一切都好似被吞噬掉了,包括春天。”

屋后是吴丽和她已逝的丈夫近乎一生的心血,一排厂房专门用来出租,两口子还种田捕鱼,算得上是小富。两人也曾有过一个孩子,埋在地下,之后也没有再生,只有两人相依为命,直到丈夫几年前离世。

吴丽对负责拆迁工作的领导说,不要补偿,也不算人头,“划一块地给我就行,给你们认为的最没有价值的地,哪怕是在荒山野岭都行,然后把盖厂房的钱发给我。”

工作人员认为吴丽是在故意刁难他们,将其晾在一边。拆迁方案早就定了,相关资产有补偿,即便一无所有,只要是这里的户口,按人头有一个算一个。拆迁款下来还能低价购买安置房,大致人手一套房还略有结余。

很快,吴丽的租户们连招呼都没打,全都直接搬走了。厂房的墙开始经常被不明人员砸坏。吴丽也没想追查,只是找人加固,装了监控,“能守一天算一天。”

村民不解吴丽,“无儿无女,守着那些破砖烂瓦有什么用,还把自己搞了进去。”

而关于拆迁,村里有人说了一句话,“在绝对的金钱面前,是没有钉子户可言的。”

拆迁开始了,所有人看起来似乎都是无所不用其极——例如,堂而皇之通过婚姻增加人头,获取更多拆迁款;平时被嫌弃的独居老人,顿时有了用武之地,在子女眼里,全都成了移动的房产。

跑了几趟,我和他们熟络起来,每次都有人问我要不要相个亲,我也见怪不怪了。大家都觉得,这是上面认可的、最为合法有效的一种增加收入的方式,“只要领个证就是真金白银,感情值不了几个钱,真假无所谓的。”

若我有幸,能和他们其中某个不限年纪的女性领证,拆迁款一下来,就能得到10万块钱,“提前签好协议,没有任何纠纷,钱到就离,当天就去民政局领离婚证。”

当我说到自己对于婚姻比较慎重,不轻易恋爱谈婚论嫁时,就有人笑我装清纯,“这个世道,还管那些。男男女女谁不是在外面玩得不想玩了,到了年纪,把证一领,就算完事了。哪还有纯情干净的男女?拿纸证书走个形式而已,没人会真的爱的。”

这种说法,至少在导村,我无法反驳。

2

闹剧一幕连着一幕。

林婆婆80多岁了,身体有病,腿脚不便,走不了几步就会卧床休息,守着从一而终的古老思想为亡夫守寡30多年,育有两儿一女。儿子们都住在城里,平日只有女儿偶尔回家探望,日常都是邻居在帮衬。

原本已被儿子儿媳冷落了几十年,因着拆迁,儿孙们忽然就孝顺起来了,端茶倒水,嘘寒问暖,水果、保健品、足浴盆,大包小包地提回家,还主动去给林婆婆的老伴上香——从前,他们总是说自己是无神论者,没必要去走那些形式,都是让林婆婆自己去的。

过了没几天,儿子儿媳便故作懊悔,“妈,说来我们也是不孝,没有顾及到您的感受。以前您自己没想找老伴,我们从情感上也难以接受,毕竟谁都知道你们感情好。”

林婆婆心里明白,却不作回应,儿女们便直接挑明,“给您找个老伴吧?少年夫妻老来伴,哪怕只是说说话也行,好歹有个照应,我们做子女的在外也会放心很多。”

林婆婆这才搭话,“都要死的人了,找个老头一起躺尸还是怎么的?这些年我生病,跌倒的次数都数不过来,有几次是你们送我去的医院?那时你们好像很放心。”

儿子们强忍住怒火劝说林婆婆,“就是办个手续而已,您不喜欢,人都不用来,各过各的,至少名义上您不再是一个寡妇。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,多难听的话。”

“我一个80多的老寡妇难不成还去偷人不成。各过各的,吃饱了撑的去办手续。”

“给脸不要脸,人家父母都是为了儿女着想。你倒好,求你签个字而已,还摆臭架子。只找个老伴,就能多分一套房还有几万块钱,就算你还有点用。”两个儿媳憋不住了,噼里啪啦将火气撒了出来,“你太自私了,老头都死了几十年了……”

“是我没教好儿子,哪有脸去要求别人的女儿要讲孝道,强求了。”林婆婆也不生气,拄起拐杖踉跄着出了门,一步一回头,见人就念叨,“你们得给我作证,我从来都是清白的。抚养子女成人,送老头上山,苟活至今,没有哪次亏着良心交换……”

“老不死的才能理解不中用的,眼睛哭瞎了都无济于事,现在的人目空一切,寿料(棺材)备在楼上,遗照都框好了,还要把脸涂成一个猴子屁股,穿着花袄子去拍结婚照……”

然而,也并非所有老人都有林婆婆那般硬气,受得了辱骂,也熬不住道德绑架。左耳进右耳出的,又经不住哭哭啼啼。最后全成了子女的提线木偶,连哄带骗,都得拉上台面。只要是鳏夫和寡妇,不论年纪多大,都在拉人结婚,未婚男女就更别说了。

88岁的彭爷爷硬是被儿子背去了民政局,说是办个假证。“就是搭个戏台子而已,工作人员是从天桥底下找来的,排长队的都是演员。一把年纪了,还要演一出滑稽戏。自己亲儿子写的本子,不演下去谁都收不了场。”

我坐在一张没有雕琢的天然石凳上听这些老人们诉苦,一个个像极了离家的小孩子。

3

那些天,我亦是局中人。我乐得和他们聊天,谁问我情况,我也直接说了。

有人告诉我,做上门女婿得擦亮眼睛,必须找独生女,否则只能算“半边户”,文件上写的也是“半边户”——这个词在“农转非”时期流行过,指夫妻俩一个城市户口,一个农村户口。

“你们说男女平等是吧,拆迁同样重男轻女。女人招的上门女婿只给一半的拆迁款。男人找老婆,不论家里有几姊妹,一律算全户口。”

被歧视的“半边户”还没有保险。导村的拆迁政策为补偿款再加一份养老保险——按人头每人大约二十多万,也可买小产权房,市价8000块一平米的房,拆迁户只要1200块。

当然,独生女也不是那么好哄的。在一些大妈的搅和下,有女生开出这样的条件,“领证结婚可以,不能拿婚姻当儿戏;婚礼要重视,彩礼得给足,存女方账上;拆迁款到位以后,归女方保管,房产落女方的名字;一年内不同居,以后如何生活,看各自的造化。”原来,造化不好,可能连10万块的辛苦费都拿不到手。

如此一来,那些老婆婆和大妈便有了底气,“还是与我们这把年纪的人领证结婚利索些,童叟无欺。彩礼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不要,只要出个人头,同不同房你说了算。不怕你不离婚,不离还好些。能把我们熬死,说不定还能得到部分遗产。”

我招架不住,只能嬉皮笑脸,“我还是头婚,人头只有一个,不能乱砍。你们莫害我,晚上翻个身说不定就把你们骨头弄散架了,出点事就是过失致人那个啥。”

大笑之余,瞥见一位女人经过我们旁边时特意加快脚步。那女人我瞧着着实眼熟,直到大妈们喊住她,才想起她是介绍我这个案子的本地朋友的堂嫂,以前打过照面。堂嫂可能早认出了我,却不想让我知道她回来了。

那时,堂嫂曾发誓,死活也不会再回这个地方了。她丈夫酗酒、赌博、家暴、出轨,两人争吵时,把蚊帐点了,孩子差点窒息而死。堂嫂想离婚,她丈夫各种刁难,“只可以我不要你,不能你不要我,就算是一条狗,天黑了也得摇着尾巴回来。”家里其他人不讲理,只数落堂嫂,最后朋友看不下去了,私下找到我,让我帮堂嫂写了起诉状,准备了相关证据,然后她自己出庭,耗了三年多终于把婚离了。

眼下这才过去几个月,我们就又碰见了。堂嫂手足无措,“要不去那个家里坐坐?堂弟这几天在外面暂时回不来。”我让她不要客气,“能理解的,只要是你自己的选择。”

堂嫂说自己还算好,是想给孩子多留点积蓄才复婚的,“秀秀姐才叫一个惨。”